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福岛核污水中非氚放射性元素危害性或更大 仍有替代方案

每经记者 文巧  张凌霄    每经编辑 高涵    

近日，日本福岛核污水排海一事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这不是常规操作，我认为需要新法规来确定在海洋中排放放射性物质的标准，否则，其他国家也可能效仿这种方式。”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的海洋化学家肯•布塞斯勒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说道。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是全球最大的私立非盈利性质的海洋工程教育研究机构。自2011年以来，布塞斯勒一直在研究福岛乃至整个太平洋的辐射扩散情况。

此前，福岛核电站运营方东京电力公司表示，经过处理后，核污水中除了氚之外的绝大部分放射性元素都可以清除，氚浓度也将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1/40。布塞斯勒表示，关于福岛核污水，他的主要关切不是废水中的氚，而是其他放射性物质，这些物质可能带来更大的健康风险。

就日本核污水排海涉及的相关专业问题，《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还采访了国际原子能机构、国际海事组织等核或海洋领域的国际机构。

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污水储水罐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更大威胁

福岛核污水的产生要追溯到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事故不仅引发海啸，还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核泄漏。为了冷却核燃料，东京电力公司向损毁机组进行注水，因而产生了大量核污水，并存放在众多储水罐中。

东京电力公司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截至3月18日，福岛核电站内部经处理的核废水储量为125.08万吨。到2022年秋现有储水罐将全部装满，且无更多空地大量建设新的储水罐，因此需要进行处理。据悉，首次核污水排放将在两年后开始，直到2041至2051年左右核电站拆除为止。

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水含铯、锶、氚等多种放射性物质。2020年，布塞斯勒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对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中的放射性元素进行了研究，其中提到氚并非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中唯一需要担忧的放射性核素。

布塞斯勒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2018年，东京电力公司才公布了核污水中所含的其他放射性核素，包括钌-106、钴-60、锶-90、碳-14等60余种放射性物质。他向记者透露道，这些物质可能带来更大的健康风险，且更容易被海底沉积物吸收，因此不会随洋流移动，而会积聚在日本附近海域的海底。同时，这些非氚放射性元素更可能危害海洋食物链，因此渔业将受到更大关注。

“关于每个储罐中（放射性物质含量的）信息尚不透明，而且从他们（日本政府/东京电力公司）公布的污染物数据表明，锶-90含量变化很大。锶-90是一种极易累积于人体骨骼中的放射性同位素，对海洋和海鲜消费者将构成更大的威胁。”布塞斯勒补充道。

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称使用过滤设备可过滤掉除氚以外的62种放射性物质，而氚难以从水中清除。布塞斯勒的论文显示，截至去年3月24日，储水罐中所含的氚总量在1PBq，虽然总量远小于上世纪60年代大气核试验以及宇宙辐射中产生的氚含量，不过这一总量仍然存在隐忧。“幸运的是，氚相对无害，因为它发出的低能β粒子对活细胞几乎没有损害。”文中写道。

“虽然我们被告知氚以外的污染物质可以并将被清除，但需要在这一步骤之后，继续对每个储水设施进行独立监控，掌握所有放射性污染物的清除情况。同时，应该建立对海水、海底和海洋生态系统中放射性元素的独立研究。”布塞斯勒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其他选项

国际海事组织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透露，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的排放问题是在“伦敦倾废公约”（“伦敦倾废公约”即“防止倾倒废物及其他物质污染海洋的公约”，是1972年国际海事组织制订的国际公约）缔约国于去年10月至12月间的一次会议上提出的。

该组织提供给每经记者的一份会议讨论报告中显示，日本代表团表示，福岛核污水在使用“多核素去除设备”（ALPS）净化后，并不是“废水”或“被污染的水”，其排放标准将会符合国际标准，确保海洋环境和人类健康。然而，韩国代表团表达了污水入海可能影响日本邻国海洋生态环境的担忧；中国代表团希望日本政府对福岛核污水的潜在影响进行深入评估，并进行准确、公开和透明的信息披露。

对于日方提到的国际标准，布塞斯勒认为，“国际上的确有专门的核电厂排放标准，各国排放的放射性物质含量都必须低于这一阈值。不过，福岛核废水排放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日本在其正常核电厂运行计划中所参照的排放限制是否适用于事故发生后的放射性物质排放。”

他补充道，“这不是常规操作，我认为需要新法规来确定在海洋中排放放射性物质的标准，否则，其他国家也可能效仿这种方式。”

此前，国际原子能机构对日本政府做出的核废水排放决定有过表态，该机构是联合国系统中促进核领域科技合作的独立政府间组织，为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联系并采访了该机构。

根据其在采访中回复的一份文字材料，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表示，机构将以“准确和透明”的方式与日本合作，在日本处理过的核废水排放到海洋之前、期间和之后，专业地开展监督和监测工作，确保废水排放不对环境造成损害。

在谈到具体的检测细节时，格罗西提到，处理核污水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把自然界本身存在的放射性物质和核废水中的放射性物质区分开来，国际原子能机构将在海水和鱼产品中随机取样进行研究。

当前，对于福岛核电站的有害废水排海，国际社会仍存争议，那么除了排海以外，是否还有其他选项？

东京大学大气海洋研究所副教授乙坂重嘉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除了此前日本所提出的核废水处理方案外，等待核废水中的氚衰变也是一种选择，即增加核电站的储存容量，同时减少产生的氚量。不过，继续大量储存已处理的废水可能也会产生新的风险。

布塞斯勒在前述论文中曾提到，氚的半衰期为12.3年，意味着在60年的时间内，97%的氚会衰变。“预计清理工作将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排放的具体计划也要讨论30~40年的时间。我认为存储和衰变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存在的，他们没有理由不能在周围地区建造更大的防震储水罐进行存储。”布塞斯勒向每经记者表示。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